空桑寂

产雅典娜的粮、世界各体系神话。会存文到微博纱织超话

镇海潮 3(黄儿X金吒)

第十三章 袁樵摆渡

清河村是临近东海的一个小渔村。离开村中,走上个把时辰,就到了东海边的越州城。村中本来景致极好,背靠山峦,白云盖在青山头上。山峦脚下却有村中唯一一条河,河水在村东头形成浅滩,流入东海中。河在渔村入口,形成了附近有名的孟家渡口。

孟家渡口唯一的一个摆渡人叫袁樵。这袁樵年方二十上下的一个男子,心肠极好,逢年过节都忙着替人摆渡。

黄儿站在山脚下。便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摇着八尺长桨,划水轻又快,船上坐着几个村里的汉子。

一个红脸汉子闷声说道:“阿樵啊,这几天你还是早点回家去。这几天里村里闹的怪事也不少了,尤其是这河里,我就觉得冷飕飕的。天黑了你就赶紧回去。”

袁樵摇摇头,爽朗地一笑:“不怕!我要走了,过河的人咋办?”

黄儿微微笑了笑,心想,看这样子这袁樵是个好人。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摆渡的男子,有些惊讶,袁樵印堂处有光,竟是个有仙缘的人。

而这仙缘,是善缘还是恶缘,黄儿后来才知道。

黄儿来越州城时,在云端处见有黑气阻路,那黑气来自下方挨着越州城的清河村里。黄儿挥袖切断那黑气,心知清河村中有妖气,只怕受了东海底妖兽的影响。她便先落在孟家渡口,隐了身形。



袁樵的船快行至岸边时,一阵阴森森的风刮过众人的耳边。男人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。水面开始变得鲜红。红脸汉子发着抖说:“阿樵。这水,水变红了……快走。”

船上男人们屁滚尿流地跑上了岸。剩下一个瘸腿的男人跑不动,但谁也顾不上理他。

袁樵小心翼翼地去搀那个瘸腿男人,道:“七叔,我扶你,慢点走。”

七叔急道:“阿樵你别管我一个瘸子,你先走!再不走会出事!”

袁樵温和地笑了笑,道:“没事,七叔我把你送上岸就走。”

那七叔刚刚上岸之时,河中咕噜噜地冒着血泡,一股恶臭传来。一个血淋淋的身子从河中飘了起来。

血水黏住了袁樵的船身,长桨在血水中摇也摇不动了。河中那血淋淋的女人伸着指爪就向袁樵的眼睛抓去。

村中之前已经死了好几个人。都是黑洞洞的一双眼眶,两只眼珠咬在他们自己的嘴里。

袁樵已被那河中的女妖鬼迷了心智,正傻笑着,呆呆地等着妖鬼取他的眼睛。


就在此时,岸边负手而立的女子忽然如一道疾风般飞来,堪堪地挡在袁樵的面前。她的浅黄罗衫飘荡,如这暗沉血色里格格不入的明光,身上如花香一般的芬芳驱散开了妖鬼的恶臭。

黄儿单手高抬,手中的一个急转的掌心雷轰然炸裂,响动天地。那女妖鬼惧怕地哀叫一声,迅速地退入河水中。

血色的河水变回了清亮亮的模样。三界中有一句话:黄衣女出行,阎王爷绕道。

女妖鬼是碰上了阎王见了也要绕道的黄儿。但黄儿并没有追杀这妖鬼,她在想,为什么这河中的妖灵是个女的?


回头见袁樵还是呆滞的模样。黄儿一掌向他背心拍去。袁樵全身哆嗦了一下,霎时醒了过来。袁樵方才好像做了个梦。那河中的女鬼的长爪子正刺得他眼睛生疼。这时,一只白皙的手伸来拉住他就跑,把他从妖鬼的面前拉开。他看不清是谁,只见到一个单薄的身影,身着一袭明快的鹅黄衣裳,是个姑娘吧。

袁樵睁开了眼,见到幻梦中的黄衣姑娘正站在他面前。不同于刚才妖鬼出没的阴深,此时天上阴云退散。河水像平常一样清。

有点点的日光洒在黄衣女身上,如霁月初升,辉似朝日。她容颜极美,如太阳星中走下来的神女。袁樵脸红了。

黄儿说话干脆直接:“你没事了。河里的妖怪已经赶走了。”

袁樵这才反应过来:“是,是姑娘救了我?姑娘是天上的仙女吗……”

黄儿瞧他傻傻的老实模样,不由好笑:“我是个去越州城寻亲的道士。”

袁樵道:“原来如此。姑娘真有本事!不过姑娘你孤身一人去越州城,也不太好。”

黄儿道:“怎么了?”

袁樵说道:“听说越州城最近也出了一些怪事,怕有妖怪呢。”他说罢,豪气地一笑,拍拍胸膛道:“姑娘,你别怕。这样吧,我送你一起去城里。”

黄儿一怔,莫名其妙地看了袁樵一眼,刚才怕得迷了魂的人是谁啊?不过黄儿也没说其他的,就与他一同向越州城走去。


进了城门后不久,迎面却是一座大庙。袁樵喜道:“姑娘,就在这里歇歇吧。庙里妖怪是不敢进的。”

黄儿抬首一看,庙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:太子宫。黄儿面色一变,顿时不由暗骂一声:晦气!

越州城可是岭南地界,是金吒的祖庭。岭南一带金吒的庙最多。她就这么随便一歇,就歇到金吒的地盘上来了!

耳边是庙祝老人喋喋不休的说话声:“我们这供的是托塔天王的两位太子爷。金吒太子和哪吒太子。本庙的规矩是李家的二爷跟着观音出家了,所以庙里只供大太子和三太子的牌位。城中供奉太子爷的庙虽多,老儿我啊,每个地方都记得路。”

黄儿气恨恨地扫了这庙里一眼,却蹙了蹙眉。庙里死角处飘着肉眼看不到的黑影子。看来东海妖兽一出,不少妖物蠢蠢欲动,连供奉神像的庙里也不能幸免。

她心头霎时一阵无名火起。虽然如今她心里尚恨着金吒。可几千年来,金吒也是和她互相尊重过来的神仙。妖物跑到神仙的庙里来,不仅是侮辱了金吒,也是打了她的脸。


庙祝老人说完话。袁樵和黄儿进了内殿。袁樵歇下包裹,跪地在金吒的神像前上了几柱香,又磕了几个头。

见黄儿怔怔地站着不动。袁樵想喊她一同来拜金吒太子。他起了身站起来,目光忽然变得火辣辣的。

一阵透人脑髓的阴风刮过,殿中的布帘子呼啦啦地作响。

袁樵的嘴角如被人牵扯一样,慢慢往上翘,形成一个妩媚的微笑,女子那种妩媚。衬着他的浓眉大眼,很瘆人。

袁樵上前,摸向金吒的牌位。但神仙的牌位,他触碰不到。他的手被隔在空中,慢慢做出抚摸的动作,是那种很缠绵的抚摸。

过了一会,袁樵停下来。他本是背对着黄儿,脑袋却转过来,足足在脖子上转了一圈,看着黄儿笑了。

然后袁樵的头转回去,转身走过来。他伸手摸向黄儿比月光更白皙的脸颊,冷哼道:“好漂亮的小娘子。”


黄儿的面色僵了僵,一把打开袁樵的手,怒骂道:“滚开!”

她一边骂,一边立时右手伸出掐住了袁樵的脖子。袁樵在她手下一声嚎哭,完全动弹不得。

黄儿掐着袁樵的脖子狠狠地一拉,袁樵顿时摔在地上昏了过去。黄儿手中却仍掐着一个黑气腾腾的影子。

黄儿扯出了附身到袁樵身上的妖鬼,恨恨地厉骂道:“妖孽胆敢在神庙作祟!李金吒是天仙,岂容你来亵渎!”她松开手,妖物的脖子上竟被她勒出冒血的青印子。

妖物见黄儿松了手,正准备逃跑。黄儿疾步向前,玉掌泛起黄光,几个干脆的手刀直劈过来,妖物惨叫数声,竟是魂魄都被光芒烧尽。


袁樵醒来,隐隐记得妖鬼控制自己想摸金吒太子的牌位。之后他便不记得了,毕竟后来他的意识已经被完全吞噬掉了。

黄儿道:“没事了,你回家去吧。我就在庙里休息一阵,待会儿便去亲戚家。”

袁樵连连摇头道:“不行,姑娘,刚才那么危险。我更不能走了,留姑娘一个人在这。”

黄儿劝说几次,袁樵仍是坚持不走。她实在不耐烦了,一掌劈昏了袁樵。


黄儿捏诀念了个咒。从地底冒出一个手持蛇杖的老人,却是越州的土地公。

黄儿指着袁樵道:“他是清河村的袁樵。土地公,你派人送他回家吧。”

土地从地下招出两个阴兵,一边说道:“三殿下,你不送他吗?你的脚程可比我的人快多了。”

阴兵们抬起袁樵走了。黄儿道:“我不能送他。不然我的气息被他们村里的妖怪知道了,就不敢出来杀人了。”

阎王见了黄衣女要绕道。寻常妖鬼见她的正气更得退散。

土地唬了一跳:“清河村里也有妖怪?这,妖怪不敢出来杀人不正好吗?”

黄儿嘲讽地笑起来,道:“就是要出来才好呢。”


土地实在不明白黄儿什么意思,便不多问,另说道:“我原以为近来越州城妖怪多,没想到周边的村镇也有妖怪了。”

黄儿道:“那是因为东海底出来了一个大妖怪。你跟我来。”她带着土地飞至海岸。东海的浪潮卷了起来,黄儿指着浪潮对土地道:“看见没,像不像龙族飞起来的样子?”

土地点点头:“还真像。飞起来又落下来。”

淡黄的衫裙被海风卷起,映着足下漫漫的海沙。黄儿随便抓了根树枝,就在足下的沙子上画了起来。

画好后,黄儿对土地道:“东海龙宫的兵卒平日站的是一个防御阵法,叫龙行阵。你看,现在这龙行阵中央有一个漩涡,正是这海底有个大妖怪有动静了。”

黄儿说完,忽然盯住阵图的某处,柳眉蹙起:“兑离坤位?”

土地问道:“怎么啦?”

黄儿立时起身,摇头道:“没什么,你先回去吧,我要去东海龙宫一趟。”

兑象,指少女。兑离坤位,看来龙宫里有女子私自外逃。

黄儿直飞向万顷碧波深处,往东海龙宫的含淑院而去。这含淑院如今住的,是东海龙王敖广从淮河娶来的一个妃子:宝锦。



第十四章 龙女琼莲(一)

蜀地的灌江口一带,有二郎神庙。这座二郎神庙的半空中便是杨戬的道场,真君神殿。

连日里的一件事,却叫真君神殿的人烦不胜烦。

如今天规已改。这一阵子,隔三岔五地,便有一个女子追着来真君神殿要见杨戬。杨戬去了哪,这女子便费尽心思派人打听,追着杨戬哭闹,扰得真君神殿的人叫苦不迭。


这女子在三界中倒也是个有身份的,是东海水族的一个公主,名叫敖琼莲。

龙性好淫。四海的龙王们妻妾无数,子女更是多得数也数不清。

昊天上帝当朝时,就封了四海的龙王们的仙位。

玉皇大帝当朝后,虽修订了一条神仙不得动情的天规,但对某些已有家室的神仙继续新纳美妾的事,玉帝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这些神仙,多是亲近玉帝,又不常驻天界。如四海的敖姓龙王们;碧霞元君统领下的五大家仙中,柳家某一任成仙的家主。


这四海敖家的子女,生来便是在锦衣玉食的家里。有父亲称王,吃穿上是细细地娇养着。许多婢仆小心地伺候着,打小便养出了呼来喝去地指使人的习惯。龙族是异兽之种,天生有些法力,寿命也长,又多了些优势。

自四海的龙王们封了仙位后。敖家子女仗着父亲是神仙了,更是趾高气扬。敖姓龙王们偶带子女外出,也见识了一些神仙场面。

敖家的子女们自小过得富贵,性子被捧得娇蛮,兼之有点法力,常为三界惹出一些让人耻笑的祸事来。

如龙子敖丙,害得哪吒剔骨自杀。东海的两个龙孙,强占八仙的宝物。雷部神女阿香成仙前,被南海的一个龙子害得家破人亡。此等烂事,比比皆是。


却道这敖琼莲果真是四海敖家的人,对杨戬就纠缠不休,成日里便知哭闹。而那梅山兄弟生得其貌不扬,敖琼莲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,对待下人一般来使唤他们。

梅山兄弟等人起初还想以理相待,劝走敖琼莲。可在敖琼莲的眼里,他们就如下人一般低贱,她怎么会听他们的话?

神仙乃是人上之人。但凡生得美貌的神仙,遇上几个难缠的男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。

杨戬的性子何其冷酷。要是从前遇到这等不懂事的人,他哪里有那么多工夫来跟他们磨?多是刀子一亮,早就把人吓走了。


可这一次,这个敖琼莲却自称,她和杨戬自小是有婚约的。如今天规改了,她要杨戬来履行婚约。

梅山兄弟不知敖琼莲说的是真是假。偏偏这次杨戬心里不知怎么想的,没对这女子使出过分的手段赶她走,仅仅是一个人闷在神殿里躲着。

真君神殿的人实在弄不懂杨戬这次反常的样子。有个草头神便猜起来:“你们说,二爷不会是对这个琼莲公主也有意思吧?要不然能这么纵容她?”

“去你的!”姚太尉呸道:“二爷是什么样的人,身边又是什么样的人?就算二爷真看上她了,以后咱们不是倒霉?”

众人转而想到敖琼莲娇滴滴地使唤人的样子,都不约而同地摇摇头。

年纪更长些的康太尉道:“你们也别胡说了。二爷怕是心里早有人呢。这事咱们是不清楚,可也别在这说二爷的闲话了。”


见众人没什么法子。康太尉想到只有去找一个人,便是华山圣母。只要华山圣母出面,杨戬的事准能有主意。

杨戬多日已未与华岳三娘见面。听闻前阵有几次华岳三娘来灌江口看哥哥,可每次杨戬都外出去了。有一次华岳三娘便留住在真君神殿,等杨戬回来。哪知她的华山庙里又来了妙济真君许逊找她有事,杨三娘只得赶回华山去,刚巧与回来路上的杨戬错过了。

康太尉找到华山庙时,杨三娘正在一株桃花树下改她庙里的文书。

对于敖琼莲之事,华岳三娘也有些耳闻,她听了这些事心里就有些不舒服。此时,华岳三娘的声音如平常那样地柔和:“的确是有这么个婚约。”

听康太尉说起来。华岳三娘虽是不舒服,却仍回想起来。幼时娘亲说过,父母为二郎哥哥订了一门亲,是东海龙王家的。

事情杨三娘听完就明白了。婚约是爹娘订下来的。哥哥是想到了爹娘的情面,没去吓唬敖琼莲赶她走。

杨三娘同康太尉飞回灌江口去。杨戬究竟对敖氏之事准备如何,杨三娘却不下结论。她是做妹妹的,怎能妄去探哥哥的心思?


这日,敖琼莲又带着两个丫鬟来了真君神殿。她吩咐着丫鬟端着果品要送杨戬。殿门口的天兵们长矛一横,就挡住了敖琼莲几人的脚步。敖琼莲一个娇小姐能对拿着兵器的天兵怎样?她想到多日来杨戬都不见她,心里是十分的怨气。转而却是想起,某一日康太尉对她嫌弃地道:“我们二爷心里,早就有人了!”

正在这当口,天兵们放下兵器,殿门一开,杨婵刚好走出来。

敖琼莲乍见一个美人儿走出来。美人儿梳着宫髻,体态温柔,是个讨喜的。敖琼莲想到康太尉的话,不由尖声道:“你是什么人?这些侍卫怎么就放你走的?”

华岳三娘便知道这就是敖琼莲了。神仙门下并无侍卫一说,杨三娘静静地看向她道:“他们自然是得听我吩咐的。”

敖琼莲更想起康太尉的话来,只觉受不住这气,泪珠儿就要滚出来了。她冲动之下,便向杨三娘一耳光扇去。

华岳三娘静静地站着,柔嫩的脸就这么生生地挨了一耳光。

刚巧此时,杨戬走出门来看见这一幕。敖琼莲打杨三娘的一巴掌如同打到杨戬的心坎上。他当即反手一耳光扇向敖琼莲,吼道:“滚!”


华岳三娘自然是摸准了杨戬出来的时刻,故意去挨那一耳光。杨戬虽然并未把这些小儿女之事多放心上。可欺负到杨三娘身上,便如打在他身上,一下便打醒了他。

原本杨戬还未多在意。这一下,便对打了他妹妹的敖琼莲厌恨了起来。

一边天兵们不禁暗暗心惊。这华山圣母真真是能忍的。敖琼莲那本就不聪明的,怎能无礼到神仙头上?


第十五章 龙女琼莲(二)

敖琼莲受了委屈回去。她身边的丫鬟伺候人多年,却是会看人眼色的,回去打听了。丫鬟才告诉她,是打了杨戬的妹妹。

敖琼莲听说是妹妹,却又放下心来。过了几日,又让丫鬟给自己梳妆,要去找杨戬。

及至真君神殿。却见殿门正开着。云间清风拂过小院中。

杨戬坐在石桌旁,正与人对饮。华岳三娘陪坐一旁。还有一人却并未好好坐在桌旁。旁边是一险峻的假山。

那人不坐在凳上,却斜斜卧在假山上很是自得,翘着一双长腿,素黄的长裙如云霭般垂洒下来。她一手高举着银壶,酒液如注般落入她口中。

敖琼莲吃惊地看去,那饮酒的竟然是个女子!这女子生得眉眼韵致,很美貌。

杨三娘是杨戬的妹妹,那这个女子又是什么人?敖琼莲心中直跳,委屈地扑上前,指着杨戬便道:“你竟然!竟然背着我……”

话未说完,原本卧在山石上的黄儿利落起身,轻轻从假山上一跳,像只彩蝶般瞬间落在敖琼莲的面前,唬得这敖氏一跳。

黄儿斜睨了敖琼莲一眼,道:“你就是东海龙王家的?”

敖琼莲尖声对黄儿叫道:“你是哪来的妖精?你知道我是谁吗!”

听到敖琼莲侮辱到自己身上,黄儿心中登时火起。她顺手操起一个酒杯直砸去,怒声骂道:“蠢货!”

黄儿没用多大力,杯子只在敖琼莲面前砸了个粉碎。砸过来的杯子却把敖琼莲吓得慌慌张张地后退了好几步。

敖琼莲惊吓得抬起头看黄儿。那是她从未在女子身上见过的,一种杀气腾腾。

黄儿那韵致的眉眼,此时便显得很是凌厉,她对敖琼莲道:“我那二姐主持律令,打小就勒着我们背天规。所以这规矩,我比你懂些。天规有明令,神仙不得纵容门下妄为,冲撞别家神仙。你想害死你们东海吗?”

杨戬面无表情半天,此时才对敖琼莲道:“这位,是王母的三公主。你还不快拜上。”


敖琼莲自小娇养,哪里受过这等气。此时见杨戬不为自己说话,泪水早流了出来,哭闹了起来:“杨戬你居然向着她说话!你个没良心的!”

殿中众人被敖琼莲哭得心烦。黄儿霎时站起,手一挥:“把她先给我掌一百个嘴!”

立刻有几个天兵上前按住敖琼莲。敖琼莲不可置信地大哭道:“你们放开我!我母妃都没打过我的!放开我!”

黄儿厉声道:“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?在神仙之地就先得立个规矩出来!听说你们龙宫喜欢掌嘴,那就用你们龙宫的规矩。给我打!”

天兵们是军营里的,手劲极大。一掌掌打得很结实。

打完,敖琼莲已经瘫倒在地上了。她鬓发散乱,捧着脸道:“我要告诉我父王去……”

黄儿嘲讽地一笑:“我是在给你父王消灾。你一个庶公主不怕死就去。“



听见“庶公主”三字,敖琼莲顿时脸色变得惨白。

黄儿清脆地打了个响指。殿中忽然显现出了一队身影,皆是些粗壮的妇人。敖琼莲看到为首的那个妇人,惊慌地喊道:“蚌姑姑……”

蚌姑姑带着妇人们下拜道:“见过三公主、显圣真君、华山圣母。我等奉锦夫人之命,带琼莲公主去向龙王陛下请罪。”

敖琼莲惊恐地哭道:“不,我不要见父王……”

黄儿瞥了敖琼莲一眼道:“我们这边已经打了。龙王用不着另请罪了。”

蚌姑姑听了大喜,忙拜道:“多谢三公主替龙王爷消灾!”

敖琼莲这次私逃出宫,又多次冲撞神仙。倘遇到那脾气大的,报复下来,凭哪一条东海都得遭殃。至少又会让敖广在外名誉受损,嫌他家风不好。甚至连累着敖琼莲的兄弟们娶不到好妇,姐妹们无人提亲。

四海富庶武力却不高,敖姓龙王们素来过得兢兢业业。四海的龙王们的子女最多,必要时龙王是会把个把子女弄去顶罪的。

敖琼莲别的不清楚,但她听说过西海的玉龙三太子。当年西海的御赐明珠被烧,龙王敖闰主动向天庭告了儿子玉龙一状,把事情全推到玉龙身上,便是要拿这个儿子顶罪。

那玉龙何其凄惨,后来被观音派去西行做个脚力。好在这玉龙虽是庶出,却是四海少有的俊秀人物,而今忠心留在花果山,有了孙悟空撑腰。

真君神殿这边,当着暗中的蚌姑姑等人的面,敖琼莲挨了打,便不用去敖广面前请罪。不然到了敖广面前,多是死路一条。黄儿又想到敖琼莲是凡龙之体,受不住神仙私刑,才只是下令掌了个嘴。


蚌姑姑一行拖着敖琼莲回龙宫去了。杨戬对黄儿道:“原来你不是只来讨酒吃的。”

黄儿抢过酒壶道:“怎么不是?只是当你们兄妹是朋友。我身负收妖之命,查到这事,凭个义气出把手。”

当年杨氏兄妹年幼时,云花女曾遇到敖广的一个妃子宝锦。宝锦见识不多,只知道云花女是天上的仙女,身份极是高贵,便起了结亲的意思,想来有神仙做亲家,龙王也会更看重自己一些。

后来玉帝下令灭门杨家。宝锦才知天规之令,心中后怕,再不提起和杨家的亲事。

宝锦一日日努力,终于爬上了东海龙后之位。哪知女儿敖琼莲并未忘记婚约之事。

敖琼莲偶去凡间,见到还未成仙的杨戬,被迷得七荤八素。但已身为龙后的宝锦哪里看得上没成仙的杨戬,她将敖琼莲看得很紧,不准敖琼莲私出。

敖广是神仙。宝锦只是凡龙,寿命虽长,也有年老色衰之时。敖广立了新后,将宝锦贬为锦夫人。

宝锦失势,却想到近日天规已改,那杨戬如今已是灌口的二郎神,身份不比从前。宝锦一合计,私自命龙宫的兵卒打开一个缺口,让敖琼莲去找杨戬。

哪知正逢东海的妖兽醒来。宝锦让兵卒这一动,又松动了妖兽封印,使越州城妖气大增。

黄儿见有兑离坤位之象,便去东海找到宝锦,几句骂醒了她,让她派人把敖琼莲带回去。


第十六章 芙蓉帐后

却道瑶池中,金吒太子领了王母娘娘的法旨,便往下方灌州地界而来。

真君神殿的天兵在门口见到金吒。便有个天兵入内通报道:“外边甘露大太子来了。”

真君神殿的人听了,倒是齐齐一愣。三公主在这里,这甘露太子又来了,可真赶巧。

杨戬听说金吒师弟来了,倒很高兴,起身迈步到门口迎接。

华岳三娘则更担心黄儿,思忖道,这金吒太子为何而来,是来找卮娘的吗?

院中,杨三娘备好了凉茶,想到黄儿,她又多盛了一杯。

袅袅茶雾间,门口传来说话声。有杨戬含笑道:“贤弟,明年开春就先往灌口来。明年春猎咱们从灌口出发。”

便听另一人开口,声沉如水润深沁,正是金吒:“怎么?今年是燕山,明年又改地方?”

杨戬道:“还不是雷震师弟说你,今年秋猎心不在焉。他还担心是他在燕山没招待好你,明年我先做东。”

进了院中,金吒将王母赠礼交付杨戬兄妹。杨戬招呼金吒喝茶。

金吒却转目看向桌上多的那副茶盘,他说道:“这里如何多了一副?”


正在此时,却见一个少女笑嘻嘻地跑过来,道:“华岳娘娘,显圣真君,你们快来看……咦?金吒太子……”

这少女是杨三娘收养的一个灵芝精,名字就叫灵芝,这几日跟着杨三娘来灌江口串门。灵芝正嬉笑着跑来,见有客在,忙行了礼。

杨三娘道:“怎么了?”

灵芝双手捧心,笑道:“你们快去瞧。三公主喝醉了,居然就在后院山上石坳上睡了。那石头上那么陡,她也睡得下去,真奇!”


这三界中。除了东皇和王母二位帝君膝下的第三女,并无别的三公主有这等艺高人胆大的举止。

众人一边向后院来,一边对金吒解释,前几日黄儿来了这里。

到了后院,果然见黄儿卧在那又高又陡的石坳上,业已香梦沉酣。

灵芝伸手指去:“就那里,又冷又硬,怎么睡得啊。”却听金吒忽然轻轻一声道:“别吵。”


只见黄儿的发丝微散在冰凉的青石上,长腿架在石壁上。她的手随意搭在额上,风吹开黄纱袖,露了一截皓腕出来。

四周有许多花瓣在她身边飞洒着。鬓发上,额头处,衣襟上尽是红香散乱。

众人看了,又是笑,又是觉得好看。却道黄儿真是好个以花为友,百花与她亲近。当年唐闺臣遇难下凡一世渡劫,黄儿挺身而出,代好友担起百花仙子一职,直至唐闺臣回天顺利接职。

金吒看向黄儿,道:“也不怕凉了身子。”

杨戬含笑道:“你放宽些心,习武之人没事。”众人眼中的黄儿,都是又坚强又能打,只有气杀别人的样子没有娇弱之态。

金吒冷着脸道:“她一生气,就会喝烧心的染红酒,又躺在半空中的冷石头上。她身上本就受过许多伤,又不像二公主身体强健。她倒一贯是想不起自己的。”


杨戬见状,同众人都出去了,只留金吒在后院中。

金吒飞身上前,站在半空云端上。他伸手拈去黄儿额上的落花。

黄儿是个最警觉的,虽是喝了极烈的染红酒,但当长指触及她额上时,她仍是骤然醒了几分。就从身边的清远气息来看,黄儿瞬间就知道了来人是金吒无误。

黄儿宿醉中尚且迷糊,头疼得厉害。哪知金吒广袖拂过,竟是伸手把她抱了起来。

黄儿一个冰清玉洁的仙女,乍入男子怀中,一时间惊怒交加。

她正要骂人,手中施法要飞开,却看见金吒的右侧衣袖御清风,内里空荡。

黄儿盯着他的右边袖子,霎时又气又痛。她撇过了头去,双眸都红了,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他衣襟。她紧紧咬唇,却是不动了。

金吒飞身出了灌江口。一路上黄儿和金吒一言未发,金吒一路抱着她,却未看她一眼。


及至一个院落中,金吒方才停落。院中很是清静,灵气隐隐在空中浮动。海棠花在晚风中送来香氛。

金吒把黄儿放在榻上安顿好,转身自出了院门。房中塌边是一名贵的木架,搁满了书。


片刻后金吒回来,他进了自己的房里。推开偏门,外边即是一依山而建的园子,推门处便有一池活泉。

泉水边的玉架上挂着纱帐。金吒行至帐边,停住了。

雾气朦胧中,有人单薄的身影若隐若现。青丝如瀑,有几丝落在水玉般的肩上。

金吒心知,必是黄儿酒醉了,晕酒中竟误跑到他房中的池子来了。

他当年第一次见到她们姐妹时。红儿艳若牡丹,大姐才有的华艳高贵,与妹妹们区分开。

两个习武的姐姐。橙儿相对也年长,双眼也比妹妹多添几分艳色。黄儿便是气韵淡雅。

四妹开始,妹妹们这些娇俏少女,便又要艳丽些。

看下来,黄儿的姐妹倒是各个都比她明艳些。

黄儿容貌精致,肤光剔透。她是七彩里最明亮的那个,不会染一丝铅华,生得是最素雅的一个。

此时间,清泉流过肩背间,更可见她的清水出芙蓉之姿。


金吒静静地看着她,说道:“你可知这是何处?”

雾气在黄儿指间幻化开,越发眼前朦胧,她不耐烦地答应:“我们姐妹经常来的濯垢泉啊。”她叹了口气道:“以前织女妹妹也跟我们一起的,那年却来了个牛郎。”

金吒走了过来,声音微冷:“牛郎偷了织女衣。那你呢?”

黄儿胡乱摇了摇头:“其实我们当时早上岸了,只有七妹和织女妹妹还在。我当时去后山采药了,要不然知道牛郎居然耍流氓,我早就把他揍得爹娘不认。”

金吒倾身下来,轻拂起她几缕带香气的湿发,道:“做得好。以后不要去濯垢泉了。”

黄儿晕晕沉沉地看着他,道:“为什么?”

金吒道:“不要被其他男人看见你这样子,要看只有我能看。”

他静静看着她,雾气飘过间,他的一双重睑眸如染水光,漂亮极了。黄儿笑了起来,叫道:“金麒……”她伸手掰住他的肩,向他吻去。

金吒神情平静,在黄儿吻来间,他说道: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

触及他冷玉般冰凉的嘴唇时,黄儿骤然一惊。唇齿相接间,灵气从他口中传来,彻底醒了她的酒。

她反应极快,双手顿时狠狠推开了他。不过眨眼之间,衣物已幻化整齐。

黄儿迅速地从池子上来,走到金吒身边,她气不过,侧头讽刺地笑道:“原来金吒太子也思凡了啊。”

金吒道:“我从无思凡之念。”

黄儿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了,片刻,她沉沉一笑,厉声道:“对,你从未思凡。思凡的,是我。”

第十七章 色相是空

热泉边,水雾散聚。黄儿赤足踏在玉石池边。她说完话,双眸剜向身侧的人。

金吒身上衣袍整齐如故,神色始终沉静,整个人一种禁欲之气。冷风穿过二人身侧,黄儿只觉心中也一凉,她匆忙抢步上前,霎时间从金吒房里跑出来了。

李金吒此人,看穿皮相的仙人。他心如冰镜无尘,映照下,骷髅美色皆无异。几千年来,谁能妄动他情根?

刚才酒醉失态。此时黄儿发足一直跑到院中。她心里有气,堵得更厉害了,堵得心里阵阵地痛。她想,她不该把他当金麒啊,她的金麒,应该早就死了。

不料此时,黄儿跑到室外才发现,院中积了雪。细细碎碎的白雪不住地缓缓落下。地面上的雪光寒亮,映着院中的几重梅花,红瓣飞洒。

金吒出来时。见黄儿独立中庭。她一直凝望着面前重重的梅树。纷纷扬扬的白雪落在她的淡黄长裙上,美得像一幅画。

金吒看向黄儿的背影,道:“是不是很像玉虚宫那一年下的雪?”

黄儿立刻回过头来,瞪向他:“这到底是什么地方?”此地下雪还开着海棠花,反正不是什么寻常地方。她倒记得,李金吒的住处多半有海棠花的。

金吒道:“你仙骨不知寒暑,今日是人间的上元节。此处便是越州城。”

上元节,正是一年岁寒下雪时。这个院子,是金吒施法在越州城中变出。有仙人法力,所以冬日尚有海棠盛开。金吒的娘亲生前住处名叫海棠轩。金吒怀念其母,他的住处多种有海棠花。


黄儿怔望着梅花树,此情此景,她想,跟玉虚宫那一年太像了。

那年,勾陈大帝率领天兵去往北荒除魔。黄儿作为主将之一,随勾陈大帝的兵营前去北荒。

临行前。黄儿与亲友们在寿星台上话别。跟着三姐来玩的蓝儿博学多闻,说道:“听说北荒那里极其寒苦,只有雪山和冰原。”

哪吒听了,便拉着黄儿,要她回来后去昆仑玉虚宫玩。

天人一般的小少年眉飞色舞:“我们玉虚宫的雪比北荒那蛮夷之处好看多啦。”


昆仑山也是常年下雪。

杨戬和金吒替哪吒在玉虚宫后园摆好宴席后,勾陈大帝的捷报刚传至三界各处。随军的几位主将还在回天的路上。


玉虚宫作为阐教元始天尊的道场,说不尽的琼楼贝阙。昆仑的雪下得正好,落在那玉宇檐角,十分绮丽晶莹。重重的梅树错落在阁楼之间,花树堆雪。诸仙相聚宴席间,华服美人,衣香鬓影。

黄儿快马加鞭,从战场就直往昆仑而来。

比起兄弟们来,金吒常年在天庭,听到蹬蹬的脚步声,便知是天庭的战马来了。他抬头,果然见黄儿骑着一匹天马而来,道上梅花飘洒。

黄袍的女武神一骑绝尘,如一只离弦的箭而来。她翻身下马,对一众好友高声笑道:“你们想我没有啊?”

杨三娘掩口轻笑。雷震子举酒喊:“我的三公主,你来迟了。大家都罚你一杯好不好?”

天化在一边拆台道:“卮娘你别听他的。小雷平日里只吃他们终南山的仙果,他自己都不常饮酒。卮娘你不如吃了我这一杯酒!”

黄儿大笑道:“好,好,你们的酒我都饮。”

大雪中,红梅着酒,宴席笑罢。众仙醉倒的不少。有不胜酒力的,便回后边丹房里先睡了。


最后,雪夜中,忽然升腾起无数烟花,盛景迷眼。

黄儿惊喜地看着烟花,笑靥如花。金吒自另一边走过来,淡淡地看她一眼,道:“好看吗?”

黄儿笑道:“金吒太子,你准备的吗?”

金吒道:“哪吒要喊你来看雪。我替他安排的。”

黄儿扬眉道:“来。我舞剑助兴。我们在北荒,闲下来雷门神女有时就会跳剑器舞。”

雷门神女阿香,也是这次作战的主将之一。

黄儿道罢,披风如云飞腾,瞬间已飞身跃上宴席正中间一张玉桌上。那张玉桌是空的,专待奇巧之技。

金吒见过阿香跳剑器舞的,也见过黄儿蟠桃会献舞。

如今未换下戎装的黄儿不是在跳舞,她是在仗剑。宝剑扫出如风雷势动。黄溟剑的剑光十分璀璨,迅疾的大开大合间,黄儿的身影如穿梭剑光间,如一轮明月。

众仙醉倒得不少,黄儿也喝酒不少。半响后,她舞剑亦有几分醉态。金吒上前,伸手扶住她的肩,顺势卸下剑法最后一个招式。

金吒清楚。黄儿刚作战又赶来昆仑,本是累了,身上也许还带着伤。


那日欢娱甚晚。黄儿肩扛席间众仙的赠礼回去,准备带给家人。刚至七仙阁门口,就听见橙儿的声音。

橙儿从瑶池修炼回来,见姐妹们都在,只有黄儿不在家,便向大姐抱怨道:“准是又跟她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去了。”

姐妹们倒也习惯。自小到大,黄儿是常有些人跟她混的。


玉虚宫那年的大雪。今日此地,又何其相似。勾起几多回忆。

金吒走近黄儿身边,道:“我俩打小就亲近的。如果不是我,你思的什么凡?”

他说的这话,引得黄儿的心中一阵酸楚。她垂目看着雪地,不言语。

片刻后,她抬起头,侧脸被雪光映得越发苍白。她勾了勾唇,定定地看着他,道:“你错了。我就是在思凡。像白莲公主、像七妹、像织女妹妹,思慕上人间种种。”

金吒的面色冷寒入骨。他还不知道她的性子?鬼话连篇的女人。哪个凡人能降住她?如果没有他,她思的哪的凡?


黄儿说罢,立刻抽身离去。此时间,她的一只手攥得极紧,玉骨分明。她回了自己的房里,在那一架书下倒在塌上。金吒是记得她闲下来爱看书的,在这间房里放满了书。

她心里痛得紧。想起金吒的话。是,他俩算打小就认识的。


黄儿第一次见到金吒,还是年幼之时。

黄儿家中。她们姐妹十四岁之前,都跟着母亲住在瑶池。十四岁时封位,神名被载于仙籍名录上,入驻自己的道场。

那时只有红儿年长,主持天庭的七仙阁。橙儿、黄儿以及妹妹们都在母亲的西昆仑瑶池。

西昆仑瑶池,东昆仑阐教,两处相邻。西王母和元始天尊每隔数年则有一次论法大会。

那年论法大会。当时作为王母长女的红儿回瑶池来,带瑶池众仙随母一起去东昆仑。

第十八章 初见

临近论法大会。瑶池众仙下榻于行宫中。黄儿伺弄花草,为母亲妆点法坛。

黄儿伺候那些娇艳的名花时,举止是难得的轻柔。她轻捧花于手,看着百花美色,双眸都带了几分温柔。

王母带着笑意,看着被百花环绕的黄衣小女孩,心想,这才像个女儿家。

可此时,黄儿心中想的是,悬崖上的花才是最美的。不过,母后一定不同意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。

难得出外一趟。贪玩的绿儿却是心早就飞出去了,她早就想偷溜出去看看了。只是旁侧的橙儿目光冷冽,让绿儿不敢有小动作。

黄儿走过来。正见四妹撅着小嘴,时不时偷瞄橙儿几眼,模样可爱极了。黄儿忍不住就想揉四妹脸蛋了。她提着花篮对橙儿扬了扬:“我要带四妹出去采花了。”

橙儿见黄儿有事,就点头同意。大姐红儿上前,对三妹和四妹叮嘱了几句。

黄儿听完大姐的嘱咐,对四妹招了招手,笑道:“还不快来?”

绿儿欢喜地跑来挽住黄儿的手臂,道:“三姐你真是我的知心人。”


悬崖边,长着一丛银莲花。底下万丈深渊。银莲在这生死临界处十分妖娆。

绿儿望见那高崖之花,不由惊呼。黄儿道:“我去采花了。”

绿儿道:“那三姐我先去玩玩。你可要小心啊。”绿儿说罢,搂住黄儿脖子亲了亲她的脸颊,笑嘻嘻地跑开了。

黄儿望着银莲美色,斗志满满地一笑。她双足一点,跃向那山雾迷蒙的绝壁,摘高寒花,走悬崖壁。

待黄儿整理好银莲花。她又扛着花锄,挖周围的香草。

黄儿忙了半晌,却不见绿儿回来。她十分担心,立刻起身拍了拍手上泥,提着沉重的篮子就去找妹妹了。


昆仑山黑水之地,蜿蜒千里,直向幽都。在那个年头,昆仑是众神的胜地。上接天府,下接冥狱。很多年之后,地府才转给泰山诸神掌管。冥界的入口,也从昆仑改建到泰山。

而黄儿幼年时。之前地府由后土皇地祗掌管。皇地祗身为大地母神,后来执掌整个大地去了,她找来西昆瑶池的王母,希望由王母接管地府。

于是昆仑黑水一带,成为通往幽冥的鬼怪啸聚之地。


青绿鲜艳衣色的男孩颓废地擦了擦脸上汗水。青衣男孩是阐教普贤真人之徒,人间殷商郡主和李靖将军的儿子,李木吒。此时木吒唉声叹气地靠着一棵树歪下来。

那棵树轻轻动了动。另一个白衣男孩身形灵活地从树上下来,落地轻如一片羽毛。白衣男孩肩背承影双剑,手上是一装满花草药的药篮。这穿白衣的是木吒的哥哥,李金吒,拜在阐教广法天尊的门下。

金吒提着新采的药自向前去。木吒满心怨气地跟在兄长后面,慢腾腾地走着。

木吒心中抱怨。眼看临近论法大会,兄长不全力准备扬面子,却接下了这采药的任务。前方不远处就是幽冥交接之地,十分阴森可怖,木吒心中害怕,更不想往前了。

木吒口中嘀嘀咕咕地抱怨,却全被金吒听见。金吒也不回头,道:“等会回去,在师兄弟面前,你收起这副心肠。今年杨戬师兄刚入玉鼎师叔的门下。师祖有意安排杨师兄出面论法,以挫他仇家玉帝的威。”

金吒知道祖师元始天尊的意思,自照着祖师的安排,有意让杨戬此次扬名。只是自家这个小弟木吒爱出风头,金吒不放心,让他跟自己同去采药。


地面泥土渐变成沉沉的黑色。四周阴风狂刮。不时在枯树上斜挂着,黑土上横亘着白森森的骨架。

天色变得也暗,只觉黑洞洞的一片。不时传来阴怖的鬼哭声,更可怕的是,还有妖兽的沉沉吼声。

木吒怯怯地走在后面。忽然间,竟有小女孩的哭喊声传来:“救命啊!姐姐!……”

木吒一望,顿时吓得惊叫一声。

眼前一片黑乎乎的沼泽地。盘踞着几丈的蟒身,蟒身上分出九个头,血口利齿。那怪物其中一个头正叼着一个绿衣小女孩,耀武扬威。怪物生有一双利角,肚腹处四只血手盘在地上。它其余八个头发出嘶嘶声响,喷着血腥气。

金吒冷冷地看着那怪物。九头,蟒身,血手,地府盘踞的九头恶蛟。不知是地府出了什么事,这九头蛟跑出来吃血食了。

木吒已吓得坐倒在地上了。

就在这刹那之间。天际处突然间飞来一道黄光。那光芒间,裹挟风雷,四周直传来炸裂之声。

金吒退后了一步。风雷之声?来人会道法?

那黄光原来竟是一把飞剑,疾如闪电。一瞬间,爆出霰弹般的血雾。那把剑就在这眨眼之间,飞快地斩下了那咬着绿衣女孩的蛟头。

在此同时,天边飞跃来一个黄衣女孩。飞剑如电光收入她手中。她没有片刻停顿,疾飞向落下的蛟头,小手狠狠掰开蛟口,把妹妹抱了出来。

绿儿倚在三姐怀里,不由泪流满面。


正在此时,远处却传来一个洪亮的喊声:“金吒师兄!”一个跟木吒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踏着风火轮而来。

金吒一把将小男孩拉到身后。这个男孩是太乙真人的弟子,灵珠子。

金吒师父广法天尊与太乙真人常常一起下棋。灵珠子就交给金吒照顾。

木吒偶尔也过来五龙山玩,瞧见灵珠子,两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常常互相斗气打闹。两小儿滚做一团,却把一边弈棋的广法天尊和太乙真人看得直乐。


近来阐教上下商量,要把灵珠子送去投胎,借卵化形。

灵珠子常受金吒照顾,关系不错。打听得金吒和木吒的李家,是受轩辕黄帝庇护的将门。况且李家还是一清贵的修仙世家,家主李靖曾也是度厄真人门下。

故此阐教准备把灵珠子送去金吒家里投胎。所以最近,灵珠子更爱跟着金吒了。

金吒来采药,这灵珠子也跟着找来了。灵珠子本来见到金吒是高高兴兴,没想到看到眼前这副景象,也吓得呆了一呆。


黄儿飞出一丈开外,把绿儿放下来。

九头蛟被斩头痛苦无比,发出阵阵巨吼,拍打着巨大的蟒身向黄儿那边扫过来。

黄儿不避反进,她紧咬银牙,怒喝道:“孽畜!敢动我妹妹,我要你生不如死!”

灵珠子见状,说道:“师兄,我们去帮她!”不料金吒却伸手拉住了他。

灵珠子满头雾水,问道:“师兄,你……”金吒轻轻一笑,道:“看看她有多强。”


黄衣女孩身法轻盈,瞬间避开扫来的蛟身。就在同时,她双掌劈出,逼得蛟头一退。蛟头迎着劈来的黄光大吼,伸口向黄儿吞去。她身子一倾,双手扫出数道黄练。

黄练腾如龙飞。黄儿身形疾变,数道黄练狠狠打出,绞上恶蛟剩下的八个头。

恶蛟被绞紧喉咙,一时蟒身变得青紫,痛苦无比。黄儿持着黄飘带,竟然飞身跃上一个蛟头站着,如驭马一般收紧长练。

恶蛟喘息不能,剧烈翻动。黄儿踏在蛟头上,如踏在惊涛骇浪上,看得人惊心动魄。而她岿然不动,高声叱道:“九头蛟,若你拜我为主,我就不再折磨你!”

九头蛟剧烈翻滚,八个头发不出声音,却渐渐流出黑血。看着十分痛苦。挣扎许久,恶蛟终于放弃,蟒身缓缓地蜷起来,向黄儿示弱。

黄儿这才单手拎着黄练,另一手数指变换。空中现出一纸道符,向蛟身压来。

金吒看向那符纸。灵宝大师伯的伏魔符。她是个会道法的。


此时,一旁的绿儿唤道:“方平哥哥!”

有一个穿黑袍的少年飞来。少年黑发如墨,面容俊美。这少年是王母的弟子,西极总真君王远,字方平。

王远是阴间的仙人之一。他对众人解释,地府出事,让九头蛟跑出来了。

黄儿画符收练。九头蛟在符光中渐渐沉入地底。

王远不由惊讶,刚才从黄儿的身形看来,她是会武功的。王远面色变得严肃了些,问道:“卮娘,我且问你,你怎么会有武艺的?”

黄儿眨了眨眼,道:“方平哥哥,你别去告诉我母后。”

王远拜别众人,去地府处理恶蛟之事了。金吒见黄儿和王远,一个天神,一个冥神,却关系颇为亲切。金吒忖度下,大略猜到了他们的身份。


黄儿上前扶起绿儿。此时木吒从地上爬起来,惊魂未定地对黄儿道:“姐姐,你好厉害。”

不料此时黄儿见这小少年方才被吓到。她对外人向来凶狠,于是鄙视地看了木吒一眼,道:“谁是你姐姐啊?”

此时灵珠子也喊道:“姐姐你好厉害!”黄儿见灵珠子小脸十分可爱,她却顿时翻脸笑道:“好个喜庆的娃娃。”


此时,连金吒也忍不住牵起一抹笑,好个毒舌的丫头。

不料黄儿路过金吒身边,剜了他一眼:“你看戏看够了吧!”

金吒道:“我是在看顾你的花。不然打架这阵早毁了。”

白衣的道童取出篮中花草,递给黄儿。香草的气息弥漫开来。妖兽已除,四周天清水明。

有和风拂来,恍如《诗经》里所唱。陌上公子佩兰草。

金吒那时还年幼,脸未长开,容颜秀美。

黄儿足足地怔了好一瞬。最后她高高兴兴地和四妹回去了。


路上绿儿笑嘻嘻地说:“三姐啊。你觉得刚才那个人如何?”

黄儿回想了下,道:“看着舒服,值得欣赏的东西。”

黄儿对金吒的定位是“看着舒服的东西”……绿儿满满地抹了一把汗。她这不解风情的三姐啊,难怪会在瑶池上下得“女子汉”的大名,这就是跟五妹的区别……

第十九章 习武

冥界的神仙大多皆是性子冷漠。王远也是如此,他不是喜欢搬弄是非的人,黄儿和他又是自家人。

黄儿会武功这件事,王远不会去王母娘娘面前多说。

王远倒是想起之前,阐教慈航真人来瑶池做客。

龙吉公主自幼拜在慈航真人的门下。王母便问慈航真人,龙吉近况如何。

慈航真人严厉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意,她称赞道,龙吉习得一身好武艺。

王母听了,却是不悦道:“女孩子家家的,学什么武?”

王母认为。女孩该有女孩的样子,在家静做女红,捧茶侍奉长辈,一辈子在她身边做个贴心人才对。


瑶池一脉的女孩们,王母从小就不打算教她们武功。

龙吉是拜在了外面阐教的门下,学的不是瑶池家学。

后来有一日,橙儿向王母请求学武。橙儿平生没有别的爱好,平日里只是修炼,相应对武功颇是向往。

小辈里,橙儿是最听话的一个。王母看了看这个最让她放心的女儿,终究是心疼女儿,犹豫着答应了。


黄儿幼时,没有人教她武学之事。可她喜欢看书。看书多好,又能坐着舒服,又能知道好多东西。

天庭的嫏嬛福地,是三界最大的藏书阁。从伏羲一朝就开始建起,每一任天帝一朝朝地扩建,规模宏伟。

嫏嬛福地是在洞窟里建宫。地势陡峭,方圆无数里。奈不住黄儿的胆子大,再险峻的洞窟她也敢去爬。整个嫏嬛的书被黄儿看了不少。

书中乾坤大。有几千卷的道门经籍。也有指导武学的图谱。黄儿看得心驰神往。


那一日黄儿划着船,在天河上逆流而上。到了银河边的璇宫处,有道道剑光宛如白虹,杀气倾泻而来。

感受到杀气,黄儿却感到一种骨血中升腾起的兴奋。她挽住船跳下来,避到璇宫门口偷望去。

白衣的青年,容貌绝俗,手中挥开宝剑。剑势矫如飞龙,又如雄壮的苍鹰,翻飞翱翔。剑影重重,威风极了,看得黄儿十分羡慕。

这青年是白帝子。他出现在星空,则人间就要兵变,是阴阳家信奉的神。

白帝子练剑时。他的娘子,璇宫的主人,星娥仙子抱着梓木瑟微笑着看着。


听说橙儿向母后请求学武。黄儿忙也跑了去,向王母请求。

王母挥了挥袍袖,没有同意黄儿的请求。她能容忍女儿中有一个学武就够了,多了她不会同意的。

黄儿当即不再多说。她也没去找父亲。母亲当面拒绝,找父亲也会让他为难,况且找了也不一定有办法,反倒就这么拖着了。

黄儿从不拖拖拉拉。她跑到嫏嬛福地,抱出那看到的许多武学书,即刻就跟着书中的开始练起。嫏嬛的书杂得很,百家武学东一点西一点。

黄儿一边练,一边回想起之前在璇宫看到的白帝子的身法。她发现,自己对那些武学招式记得倒是很纯熟。跟着记忆中比划,也是有模有样。


后来的好些年来。黄儿一边埋首于嫏嬛福地的书堆里。跟着各家的武学书自己摸索着练。或者她常常到处跑去别的神仙练武之处,偷偷地望得目不转睛。

黄儿有些时候是特别机灵的。尤其是偷看别人练武时。就那么偷偷的几眼,她都能记得七七八八,学到不少新东西。


另一个磨练黄儿的事,是打架。自小到大,身边大大小小的打架,基本少不了她。

黄儿心地善良,十分护短。她眼里见不得有不平之事。但凡有欺凌弱小,或者她的亲友有难时,她冲在最前面要去保护他们。

她骨子里就骄傲,绝不甘心受别人欺负。别人打过来,是绝对要还手的。

黄儿靠看书自学,并没有受过正经的武学章法教导。自小又靠打架来练武,只需要亲人快,仇人痛。在这样杀红了眼的情况下,多年后,养出黄儿十分狠厉的攻势。

素然童子很少见过三殿下那样过命的打法,不顾自己受伤,而是只想攻击伤害敌人。因为她就是这么长大的。


多年后。北极驱邪院招募新人。北极驱邪院一处是雷部精心所设。在天庭主管驱邪除魔,权势十分浩大。许多声名赫赫的神仙都进过这北极驱邪院。

勾陈大帝主管三界兵革,是真正的主战之神。而北极驱邪院,就请得起勾陈大帝,年年来监考武试。

其中却有一个黄衣少女引起了勾陈大帝的注意。她手持双剑,打法颇是特别。勾陈大帝看不出她是哪一家的招式,只觉这少女身法似乎混杂百家。她不管自己是否受伤,招招攻击十分凌厉。


中场时,勾陈大帝问道:“三公主,你也想进驱邪院?“

黄儿不置可否,收起黄溟双剑,拿了下一场要用的大剑与弓箭出来道:“你们又不收女子。我不过是来看热闹的。”北极驱邪院的权势滔天,眼高于顶,根本看不起女子。连雷门本部的阿香神女,驱邪院也不收。

勾陈大帝叹了口气。他知道,瑶池一脉的仙女基本没有学武的。如今见黄儿会武功,他说道:“虽是如此。不过老夫我倒是可以向王母说情。让她不要责怪你。”

黄儿知道,这一场比武肯定会传到王母耳中。她却轻松地笑了笑,没有惧意:“不必了。那毕竟是我母亲,会明白我的。”

果然是自家人。听说黄儿会武功,王母虽是惊讶,见黄儿已经练成,到底也没说什么。想到女儿学了武也罢,以后也可帮衬自家。


却道那年初见黄儿之后。后来又有几次阐教和瑶池的讲谈道果。金吒奉师祖元始天尊的命,在阐教第三代弟子里被推选出论法。

阐教在小辈里派的是金吒。瑶池这边派的却是黄儿。

瑶池一脉不属于太乙玄门。修道的小辈不多。龙吉拜在阐教门下,不算在瑶池这边。七位仙女中,橙儿平日专心修炼,也练习武艺。只有黄儿爱看书,在道门典籍里学到不少道法。

黄儿虽是毒舌。这边金吒师出广法天尊的门下,广法天尊执掌慧剑,治学以足智多谋而闻名。

许多个回合之间,黄儿和金吒一时势均力敌,谁也不曾掉下面子。倒引得天上飞花飘坠,地面涌出金莲来。黄儿见此,灵窍又开,只觉心中十分畅快。金吒见此,若有所悟。


山中岁月虽长。数年后,黄儿也长成了亭亭少女,搬到了天庭的七仙阁正式为神,神名被王母写在了女真仙籍录上。

她刚是豆蔻年华时,人间封神战起。鸿钧老祖一脉下三教的弟子被派下山,入那封神战中。

那一日,绿儿来到七仙阁落秋筑找三姐玩。

刚进落秋筑后园。只觉一阵燥烈之气袭来。绿儿双手化出绿光来,她调整了一下内息才站定了些。

园中原来摆着一个敞开的大炉鼎。鼎中的烈火疯狂地腾腾窜起。铁星子在烈火中四处飞溅,炸得噼啪作响。

黄儿正站在炉鼎口上,火舌子不住地舔过她的裙角。她袖上的黄纱帛背着火飘舞起来。一双素白如玉的手正放在青紫的烈火中,劈开光芒。

半晌,黄儿飞进烈火中,一把崭新的宝剑在她手中挥开。

黄儿飞出鼎中。拎过一坛烧刀子酒就向剑刃处浇去。烈酒过处,利刃处光彩毕露,辉映过黄衣少女的皓腕。


绿儿惊奇地跑来,道:“这是……”

黄儿仗剑一笑,道:“小哪吒要去伐纣了。姐姐我送他把好剑威风去!“

哪吒闹海之事,闹得在三界也颇是出了名。绿儿想起来,这哪吒正是阐教的弟子,不知何时跟三姐这么熟了。想来他们隔几年去东昆仑一次,黄儿经常跟外边的男孩打架,跟阐教那群早就混开了。

绿儿问道:“三姐,你怎么又学铸剑的?”

黄儿擦拭着新剑,道:“我以前进过二姐的屋里。看见有好几把母后送的好剑。”

绿儿捂住口道:“天哪……你连二姐的屋里都敢闯。母后没送你吗?”

黄儿道:“母后没让我学武,怎么会送我剑。我当时可羡慕二姐屋里了。不过没剑,我自己可以做啊。后来我就去找的铸剑的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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